讀過這小說好幾遍了,每次都忍不住流淚。
故事講述女主角梁守丹在父親死後怎樣與母親相依為命,為生活逼得互相憎恨,互相傷害。尚未成年的守丹因機綠巧合,被一垂死的富豪選中了作媳婦,試圖「糾正」其唯一兒子的同性戀傾向。嫁入豪門後守丹不受衣食,但無法原諒生母的賣女求榮,亦對自己的洋娃娃生涯無所適從,性格日漸孤癖,多年來守丹一直寫信至一雜誌信箱「心扉的信」,以抒發情緒。故事以守丹與心扉間的信件來往型式道出,尾段才揭發守丹原是自問自答,自己寫信給自己。
此書屬亦舒較早期的小說,大概寫於80年代,故事亦如一齣80年代的電影般,起承轉合清楚分明。吸引我的其實不是故事劇情,亦不是以第一身正面地寫出賣身女性的心路歷程,而是書中對親情的描寫。
書中描述的親情是多面的、真實的、複雜的、生活化的,卻不一定是正面的。像書一開始,守丹在舅舅舅母處吃到的寄人籬下之苦,那種輕賤鄙夷的語氣,對話中沒有稱謂的習慣﹝「叫你去怎樣怎樣」﹞,得到活靈活現的描寫,末了亦舒還要補一段,「臨關門之前,听著那嬰儿又哭起來,輕輕地唔呀,唔呀,似喚人,她母親匆匆赶去抱她,由此可知,舅母并非沒有愛心,她只是愛不了那么多旁人。 」,受過寄人籬下之苦的,讀到這些真的勾起無限回憶。
至於守丹與母親的從相依唯命到互相折磨,亦透過亦舒精警的文字赤裸裸地展現眼前。
像:
「守丹已習慣在夾縫中過活,她不能沒有母親,年輕的寡婦也需要女儿,她把日常生活中一切不如意推到守丹身上:乏人追求,是因為身邊拖著個這樣大的女儿,辛勞工作,自然也是為著幼女,神經緊張,脾气惡劣,也是守丹給她壓力之故。 」
「“你情愿母女倆對牢互相虐待?”那阿姨詫异。 守丹听到母親忽然歇斯底里地笑起來,“你也真會形容,真的,她怕我,我何嘗不怕她,你看守丹,長得同梁百思一模一樣,看見她,便使我想起百思,以及他去世后帶給我的苦難,我也撐得差不多油盡燈枯,又兼一身病,有時守丹的影子都使我戰栗,沒有她,至少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爛,自由自在地死。” 」
「就像她媽与她,從來未試過和平共處,不不不,在守丹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是愛她的,守丹記得她一哭,就有人搶著把她抱在手中,她自稱媽媽,叫守丹寶寶。 那時,守丹的生活是丰盛的,為著要她多吃一口奶或是半碗麥粉,媽媽几乎哀求她。每年冬季都添置新大衣,親友會嘖嘖稱奇:“哪里找來那樣可愛的小靴子。”」
曾經是母女情深,一下子叫生活磨得變質,變得互相憎恨、不再認識對方。原來不只愛情才會向現實低頭,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通通一樣,逼人的從來便是生活。
守丹母親彌留期間神志不清的一段對話,呼喚已過世的丈夫帶她與女兒一起走,免得她像留在世上吃苦;以及守丹最後發現自已患癌時與丈夫的對信,每次都讀得我鼻子發酸。
亦舒大部份的小說故事性不強,通常只簡單的描述一個人一件事,但是那文字魔力卻是獨一無二的。沒有台灣作家慣性的呼天搶地式對白,亦沒有大陸作家用數十個字來形容一件事物般「描述細緻」,亦舒的文字總是的淡淡的、簡短的,但那一針見血地點出生活淒清的筆法卻往往叫敏感的讀者如像被一拳打中鼻子般,眼淚情不自禁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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